金秋十月,红彤彤的枫叶,一树树染了漫山遍野,柿子高高挂起,点亮了乡村的寂寞,红薯香甜、玉米橙黄,板栗喷香,正是“一年好景君须记,最是橙黄橘绿时”。橙子还有半个月才能恰到好熟,而柿子已经悄然红遍枝头,像是一盏盏红灯笼挂在天际,燃起了唯一的光亮。若无闲“柿”挂枝头 便是人间好时节。
郁达夫说,“山上的红柿,远处的烟树人家,郊野里的芦苇黍稷,以及在驴背上驮着生果进城来卖的农户佃家,包管你看一个月也不会看厌。”我想倘若这些文人墨客看过我儿时家乡的那棵柿子树,定会相看两不厌的,大概也一定会对那棵柿子树恋恋不舍吧。
我们老家种着的柿子树,房前屋后各一株。许是因为爷爷的偏心眼,眼前的天天瞧着,对它感情颇深,希望它能把柿子挂满整树。可是三两年过去了,柿子树还常年稀稀疏疏,叶不大盛,没有果实,实在可怜得很,爷爷一伤心就把它砍了。屋后那株被人遗忘的柿子树,经历了几年的风霜雨雪倒愈发丰茂,远远望着比天还高。后来才知道柿子树五年方结果,十年盛果期,却能一直结到100年以上。于是这棵树带给我们的欢喜,年年如约。
想起小时候爷爷在树上打柿子,还未成熟的橘青柿子在草地上滚呀滚,我就在地上撵着柿子们跑呀跑,捡起来便小心地堆放在柿子树下的大竹篮里头,等拾掇齐了,便摆放在阴凉的墙角等着柿子成熟。盼着柿子又红了几颗,便是儿时整个秋天最大的期待。那时,爷爷常常把采摘回来的柿子刮除柿蒂,去皮后用棉线将柿子串成一串,整整齐齐地挂在堂屋的外墙上,任秋风一日日地吹着,太阳来了又走,而这一个个形似灯笼的小柿子就默默地伫立于此,什么话也不说。
到了秋天青柿变黄,风霜来了一阵阵吹得树都枯了,流露出光秃秃的沧桑,柿子倒好像把积蓄了一年的力量都努了出来,使了劲地红,热热闹闹地挂满枝头。后来村里人都搬迁去了县城,柿子树依然还是年年长岁岁红,春生夏长秋来,从未改变过什么。
去年腊月爷爷不幸离开了人世,在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里,我又看到了那棵爷爷亲手种下的柿子树。但于我而言总觉哀伤,人走屋空,只留它肃静落寞,却总还坚持屹立在那里,总还期待曾经充足的烟火气回来,就算望眼欲穿也并不倒下。柿子的一辈子,比一个人的一生要长,比一份情还要深。柿子却总是最懂人的一个,风刮过,霜打过,倒越发鲜妍甜美,一只只像小红灯笼,于暗夜深处燃起希望。
又是一年深秋时,在给爷爷扫墓的路上,我再一次看到了那棵柿子树,光秃秃的树冠上,使劲红的柿子,热热闹闹地挂满枝头。遥遥一望,伫立远方,宛如灰暗萧瑟日子里一种热情的祝福,让人不由得心怀希望,相信萧瑟衰退的日子还会“柿柿”如意。
(卜娣娣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