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期天母亲提议回老家挖荠菜，不知是上了年纪的缘故还是恋乡的缘由，每逢周末父亲母亲总要回老家去看一看。他们总说一辈子走得再远，那个被称为“老家”的地方，永远只有一个。或许，所谓乡土，就是每个人一出生就活在那里的土地。周遭生活的一切便在不知不觉中熏陶、烙印到我们的骨子里，让我们恋恋不忘。

我离开老家许多年了，很久都不曾回去过，最近的一次还是爷爷去世出殡的时候，随着送葬队伍去了那个曾经无数次在梦里出现的地方。儿时的一幕幕又重现在眼前。记得少时，在村头看戏是村里最隆重热闹的事，大人放下锄头，拾掇齐整，拿起小板凳早早排队。小孩子听不懂，咿咿呀呀的，但只觉武打有意思，几个假把式就把人打翻了。女孩儿向往演员那绣花云肩、布灵布灵的发冠、长长的水袖，还有美美的妆。搭一次戏唱半天，却可以被大人们畅谈很久的岁月，口口相传，包青天秉持正义，岳飞精忠报国，孙悟空大闹天宫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最终取得真经……那个时候总是依偎在爷爷的身旁，认真仔细地听着戏文。借着昏暗地光总能看到爷爷嘴角上扬的微笑，那个时候只知道爷爷喜欢听戏，却不曾读懂他听戏背后的人生。人生如戏，戏中的美好也回应着我们，那里有梦想、有爱、有勇气、有陪伴……小小的年纪，因戏懂得了善、恶、美、丑。如今再看戏 ，有许多不合时宜，不合时代，不合娱乐，更发现：长大以后的人生就在戏里了。

   长大以后，为了追逐更大的梦想，我们全家人，从乡下搬到了县城重新落叶、生根。父亲、母亲虽然已经在县城生活了二十多年。平日看起来，他们早就习惯了在城市的生活、饮食，不亦乐乎。直到近来，父亲年纪渐渐大了，时常听他念叨，“如果老家的院子还在，我们就回老家去。”你如果问他回去干什么，他也说不出，总之就是想回去，仿佛内心的一种理所当然的执念。对于他们而言，城市的生活再便利、再繁华，好像只有那片长满作物的土地、那些熟悉了一辈子的山山水水，才是他们的归处。

从码头坐船回村，穿过京杭大运河，恍惚间产生一种感觉——目之所及的那条小时候心目当中，最繁华、最宽阔、最时髦的小路，如今看来，仿佛被蒙上了灰尘一般，显得那样黯淡而陈旧。曾经熟悉的村庄，因为一座座日益增加的新坟而变得荒芜、杂乱，那记忆里会发亮的白瓷砖外墙，如今也已那样没了精神；原本的小学早已从湖中村搬到了新校址，只剩那座熟悉的西河世家的石门留在原地，记忆里大门口永远鲜红的榜单、横幅却早已不再。新的社区，则是完全簇新的局面。新高楼、新小区、整齐划一的街道，以及随着建设的完善，不断涌入、井然有序的人流……只是，不论新社区还是旧村庄，这个地方似乎都不再是我熟悉的家乡。如今故乡已经成了一座空城，荒草丛生，寥无人烟，很多死去的老人许是遵循“落叶归根”的精神信仰，都葬在了儿时的故乡。所以，乡土，也会永远在那里，给那些念念不忘的人，一声永恒的回应。

恋恋乡土，是因为无论何时何地，它能够让我们的生命，找到来时路。心里装着那个出发的地方，哪怕离得再远，生命也能时刻汲取着乡土的灵气，得到一份让内心安定的力量。恋恋乡土，是因为心里越来越相信，那才是我们在外面赖以生存的东西，是让我们得以安然立于大地之上的最重要的力量。那些熟悉的、陌生的，遥远的、亲近的，都终将融进我们关于故乡的体味之中，夹杂着往昔的回忆，亦包裹着隽永的相思。

（微山农商银行 卜娣娣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