旧时文人都爱泛舟出游,将游湖名曰“赏心、明玉、诗篷、凌波、天上行舟、烟水浮居”云云,细细体会,人在湖上的妙处,恰是那份超然物外的心境。泛舟湖上亦幻亦真间,虚虚实实里,像是从哪里偷来了一段时间之外的时间,或行或停,或雨或晴;或扁舟花底,听“急雨打篷声”;或坐观荷叶珠,“聚作水银窝”……一切所见所闻所感,组成一番盛夏雅事。
每年大暑时节,天气最热的时候,母亲总要带着一家人去微山岛游湖。伏天暑热,上蒸下煮,热的如火如荼,人间一片恹恹,懒怠的疲累。但一片片滟滟风荷,却宛如盛夏馈赠,清透灵秀,抚慰了人们疲惫的心。但大暑,赏荷,一定是最有意味的事。提早吃完饭,一家人带着吃食和浸在井里的冰西瓜、冷饮,齐刷刷的去微山岛乘船。湖面上铺满片片荷花,大片数十万顷有余,小片三五步不足,真可谓是:一湖碧水半湖荷,满湖飘香鱼虾螺。碧波万顷的湖面上,涌动绿波红浪,如海似潮的荷花一眼望不到边,这是这个被汗水糊湿的夏天里,最清雅的礼物。万亩荷花竞相绽放,让多彩的微山湖,美得更加不可方物!一时间,彩雕玉砌、小巧玲珑的睡莲,在夏风中摇曳生姿,清香沁脾。其景其状,美不胜收!那满湖的荷花,或含苞待放、或灿烂吐艳。湖畔的新荷也按捺不住迫切的心情,探出了粉色新嫩的脑袋。青青的荷叶盖住盈盈绿水,一朵朵新荷像是豆蔻年华初长成的少女,亭亭玉立,修长身材,粉面白肤,天生丽质,无须粉彩装点。她是上天的馈赠,天然而生,自然而成。只见湖畔旁,一担一担翠白新鲜的莲藕,一筐筐晶莹剔透的莲子,孩子们头顶翠绿的荷叶,圆圆如盖,圆滚滚的水珠滴溜溜地顺着叶纹打滚,让人望之生凉。
一家人坐在船上赏荷,采莲,高高兴兴地吟诗作赋,却也是极好地。母亲是个有心人幸得带着茶水,在船中品茗赏荷;凉凉的西瓜经冰冷的井水浸泡过,大家大快朵颐,好生热闹!日落西沉,晚风、霞光、满湖清透的荷香,是夏日温柔的呢喃。傍晚的湖岸,静得能听见风的声音。湖上的风吹动湖面,眼前的垂柳轻拂远处的白塔,鸭子捕食,水鸟浅停……闭眼养一会神,任各种自然的音轨传入脑中变换成画面。
当然,此时若有一叶舟,入藕花深处,自又是另一番光景。荷花就在四面恣意开着,一家人于湖中相谈甚欢,仿佛忘记了岸上的时间。想来所谓“夏日悠长”,光阴的速度何曾改变,改变的,是人浮游于湖中放慢的心。总之,一家人有喜欢热闹的,喜欢清静的,偌大的微山湖总能寻到一片倾心观荷之地。船沿着堤岸走,向西望,依旧是一片“绿波随风而动,荷花散布其间”的生机盎然。让人不禁恍惚,所谓“湖光设若拟西子”,竟不知“身在南北,今夕何夕”了。想必文人墨客定会为微山湖这湾秀气的荷花荡所感动。田陌间一梭梭星星点点的烛光,与孩童们稚嫩的脚步,绕着河流宛转,绕着水田芳甸……傍晚的湖光夜色是多么迷人,蕴含着一腔温情与挚诚。
生活的意义就是这样,自自然然顺应着时节变化,由一系列微妙的仪式感,打破剩下无意义的单调乏味、繁芜荒杂。人生的种种妙意,好像都不过是在等一个夏天;而每一个夏天来临,又都好像在等一次生命的绽放。正如古人所言“行云却在行舟下,疑是湖中别有天”。
(微山农商银行 卜娣娣)